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丈夫出轨后,她只用了48小时离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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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0-26 16:09:29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 | 来自河南
  这是一个用半生书写的离婚故事。
  1997年,我们一家住在向阳巷48号。
  这是一栋几十年楼龄的老房子,墙漆剥落得斑驳,门窗锈迹斑斑,墙角尽是老鼠啃噬过的痕迹。一层楼逼逼仄仄住了四户人家,共用一个水龙头,共用一个卫生间。
  每天早上,我都能听到粗俗的骂娘声。打孩子,骂老婆,为了抢水抢厕所,邻里间破口大骂。人们并不在意尊严和体面,这些高贵的形容词,在向阳巷不值一提。
  左边房的单身汉,是几十年的老赌鬼,把家当输光了,从老家躲出来逃债。右手边住着一对年轻夫妻。男人是泥水匠,女人在发廊帮人洗头,男人时常怀疑女人跟客人有染,每每喝醉了酒,便把她打得鼻青脸肿。对面是一个单亲妈妈带着七岁的孩子。女人吃尽了爱情和生活的苦,便把愤怒宣泄在孩子身上,我时常能听到,她声嘶力竭地冲孩子喊:“你个讨债鬼,你怎么不去死?”
  我不喜欢这里。没有人会喜欢这里。可这里便宜。一个月几十块的租金,就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。
  那一年,爸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,右腿落下了轻微的残疾。一家三口的生计,全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。三餐难继的日子里,其他都不重要了,对吗?我的整个童年,都是在争吵和谩骂中度过的。邻居间相互谩骂,父母同样不例外。腿脚受伤后,爸爸就陷入了莫名的狂躁中,动不动就把这场意外,归结在母亲身上:“你不吵着进城,我就不会弄成今天这样!”他坐在凳子上,两只腿狠劲地蹬,上上下下地窜动,脖子上尽是青筋。
  走路不利索了,爸爸不能卖力气过活了。一个老乡帮他介绍了一份工作——看守半山腰上一个木材仓库,一个月1600块,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小房子里。冬天透风,夏天暴晒。但谢天谢地,这个家又有了一线生机。
  爸爸常年住在山上,妈妈就更辛苦了,既要照顾我,又要出摊维持生计。
  那些年里,我最熟悉的画面,是收摊回家的妈妈,仰头躺在床上,悄无声息地掉眼泪,旧的刚刚抹尽,新的又重新掉落。她心里的苦,我道不尽。我害怕变成妈妈的样子。所以我拼命读书。从小到大,妈妈都在告诉我一件事——想搬出向阳巷,就只能拼命读书。我的成绩很好,几乎每门功课都是满分,老师都夸我刻苦努力,但谁又真正明白向阳巷的孩子们悲哀呢?我们别无选择,被迫着早早懂事。我从来不向爸妈索要玩具,从来不闹着要吃零食,看到一件漂亮的裙子,哪怕再喜欢,我都不敢让目光停留在上面。害怕,怕妈妈看到我的样子,要伤心。
  说了这么多,是想让大家明白,我获得今天的一切,有多么不容易。
  2006年,我考上了重点大学。那是我命运转折的起点。我永远记得开学那天,妈妈抹着眼泪来送我,她嘱咐我好好读书,又说家里对不起我,什么都没能给我准备。她满是不舍和愧疚,殊不知我的内心,却只有迫切离家的期盼。我马上就要去大城市了,马上就可以脱胎换骨,洗掉向阳巷的一切记忆了!我参加学生会,泡图书馆,利用一切课余时间做兼职,没日没夜地努力学习,谁都不明白,506宿舍的姜裕芝同学,为什么把大学念得像高三?他们没住过向阳巷,他们不懂。
  我的成绩格外优秀,甚至拿到了国家奖学金,从大二开始,我就再没要过家里一分钱。我的人生透进来一点渺渺的希望之光,那种命运即将翻盘的快感,在无数个夜晚让我兴奋难眠。然而,命运再一次捉弄了我。
  2008年的冬天,父亲突发脑溢血,去世了。我们这才知道,在半山上那间阴湿黑暗的仓库里,他迷上了酗酒。他没日没夜地喝,成天醉醺醺的,浑身廉价白酒的刺鼻味,终于在深冬的夜晚,一头栽在了地板上,被人发现时,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。家一下子塌了。我站在敞开了缝隙的门前,翘首以盼黎明,眼看天快亮了,一双大手“砰”地一声,锁紧了铁门。我坠入了更深的黑暗。我得了抑郁症。学校的心理老师告诉我,这可能是我多年来积压的恐惧,父亲的去世直接诱发了病因。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,要走出阴影,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。
  那段时间,我时常失眠,好不容易入睡,又总是噩梦缠身。我梦到父亲从脚手架上摔下来,梦到他用手去掐母亲的脖子,梦见隔壁房的男人打女人,梦到向阳巷里孩子们的哭声和尖叫……我吃过了许多苦,以为终于改变了命运,殊不知命运不过打了个盹,等它醒过来,我又一次被玩弄于股掌。
  就在那时,我认识了郝扬,我后来的老公。他是学校心理辅导中心的成员,负责接待前来咨询的学生,我时常来辅导中心预约,一来二去的,便跟他成了朋友。跟我截然相反,郝扬是没有吃过一丝苦的孩子。他的眉眼间,就有那种富养大的孩子的坦率和真诚。他爱笑,爱讲笑话,还乐于助人。他告诉我,他来心理辅导中心帮忙,就是想帮助更多有需要的同学。
  你们懂得那种感觉吗?
  郝扬身上拥有我所羡慕的一切。那种天真、磊落,因为不知人间疾苦,而隐隐散发的幼稚,都令人着魔般征服了我。我至今依旧很难分清,我是爱上了他,还是爱上了一个梦想中的人物。我太想拥有郝扬的幸福了,哪怕我没有这种幸运,也想在这温暖的光环底下,呆一会,再呆一会。
  直至今日,我依旧感谢郝扬。他陪伴我走过了人生中,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刻,他让我发现了一个从未亲临过的世界,那里四季如昼,花开不败,处处散发着爱和温暖。
  大四国庆,他邀请我去旅行:“姜同学,给我一个机会好吗?”我无从拒绝。我们一起去了阳朔,在人来人往的西街,他亲吻了我。那时我真自卑啊。我拿什么来跟他恋爱呢?我那破碎贫寒的家庭,我一身的小家子气,还有那些午夜梦回无法挣脱的噩梦。我和郝扬,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,我凭什么跟他在一起呢?可是郝扬说,他什么都不介意,就像我喜欢他的阳光开朗,他也喜欢我那与生俱来的忧郁,他想跟我在一起,为我遮风挡雨,为我驱散乌云。你看,我早说了,郝扬天真得有些幼稚,对吧?或许这也为我们的结局,奠定了伏笔吧。然而,在那个当下,即便让我重新选择一万次,我也会选择跟他在一起。我太渴望温暖了,郝扬如同十个太阳。
  那一年,我走出了抑郁症的阴影,也拿到了500强企业的offer。我还记得回家那天,妈妈有多开心。她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,说以前供我上学有多不容易,说爸爸给她带来了多么深重的痛苦,又说我从小就特别懂事,我是靠自己的努力,换来了今天的一切。说啊说的,妈妈又哭了,我知道她又想起了向阳巷的一切,那些肮脏的、不体面的回忆,不仅缠绕着我,也缠绕着妈妈。父亲去世后,妈妈就不再住在那里了,可我们都明白,那段往事不管过去多久,都将刻在我们的骨血里。
  妈妈看了郝扬的照片,她既欣慰又担心:“人家这么好的家庭,会不会嫌弃咱们?”郝扬没有。富养的孩子有一点特别好,不知道钱的可贵。在郝扬看来,钱财不过身外物,我们又不啃老,何必介意家庭。再说,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,薪资甚至比他还高,又有什么好嫌弃的?他把我带回了家。我后来的婆婆,也就是郝扬的妈妈,显然不太满意我的家庭,然而这个善良的女人,什么都没说,就接纳了我。看,他们一家子,都是善良的人呢。又或者是,我骨子里实在太自卑了吧。
  如今,我时常会回想起郝扬的话。他说得没错,我早就走出原生家庭的贫寒了,薪资甚至比他还高,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,把他的爱当做一种屈尊,一种恩赐呢?向阳巷的女孩子啊,多么可怜又可悲。但不管怎么说,跟郝扬在一起这十年,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光。
  我像是被治愈了一样。他很宠我,丈夫可以给妻子的一切宠爱和尊重,他都给予了我。我有最好的婚礼,最难忘的蜜月,最温馨的一日三餐和一年四季。郝扬爱我的方式,像极了他的父亲爱他的母亲,温柔,体贴,极尽呵护。
 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,还有了蒸蒸日上的事业。向阳巷赋予我的吃苦的狠劲,在工作上极大地帮助了我。大家都叫我“拼命三娘”,同事都处理不了的技术难题,我总能想办法攻克。我一步步地升职加薪,终于在2018年底,成为了公司的中层领导。我获得了俗世中的一切幸福。
  我很少再梦到向阳巷了。一切恍如隔世。我才知道,被爱的感觉真好啊,不缺钱的感觉真好啊。
  我把从小缺失的一切,弥补在女儿身上。给她买漂亮的裙子,最新款的洋娃娃,还在家里养了一条狗,给她我所能想到的一切爱与陪伴。
       只是我没想到,我给不了她完整的家庭了。郝扬出轨了。
  其实一开始便有征兆。那段时间,郝扬成天抱着手机聊天,如痴如魔似的,若是旁的女人,或许早就察觉了。但是我没有。我只记挂着工作和女儿。直到有一天,郝扬告诉我,他要出一趟远门,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一米八的大男人,怔怔地站在门口,他突然就红了眼眶。他心有不甘似地问我:“你就不会想我吗?”“我想你啊,但你不是要去工作吗?”我什么都没多想。郝扬有点失落,推开门想走,可临走前又回头,用力地抱了抱我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几天,郝扬一直在别的女人那里。
  他的解释是,我的工作太忙了,几乎把所有的时间,都放在了加班上。即便回家,也只关心女儿,根本没有想过,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,有情感需求的男人。我太要强了,不像外面那个女人,温柔、懂事、会撒娇。我在微信上找到了那女人的照片,不知道为什么,恍惚中有种错觉,她像极了年轻时的郝扬——明媚、天真,不知愁苦。
  该来的,终于来了。郝扬用了十年的时间,终于发现他和我,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。他跌坐在沙发上哭了:“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了。这么多年,我把能给的一切都给你了,可是我总感觉你太遥远了,琢磨不透似的……”我没有辩驳,更没有指责他的背叛。
  很多事情根本无法用言语解释,我该怎么告诉郝扬呢,我太害怕了,害怕又一次被命运打落尘土,才会拼了命地工作,寻求更可靠的安全感。我的心里,始终有一个乌森森的洞,那里有一头如饥似渴的兽,日夜不停地在凝视我,等待我稍一失足,坠入万丈深渊。我太害怕了,才会在结婚纪念日,都选择加班度过。我缺席了无数次家庭晚宴,总是忘了给丈夫应有的体贴,我用尽全力往上爬,不过是想离那个黑森森的洞,远一点,再远一点。这一切,我无法跟郝扬解释清楚。
  那一夜,我又做噩梦了。我梦到了母亲,她躺在那张邋遢的床上,一声不响地掉眼泪,旧的刚用手揩尽,新的又掉落了在枕头上。母亲这些年很辛苦,她卖过菜,摆过地摊,也炸过臭豆腐,甚至去工地做过苦力。母亲很不容易,母亲也很伟大,她用隐忍和坚韧,培养了一个大学生女儿,用许许多多的眼泪和辛酸,从向阳巷托出来一个重生的孩子。如果她知道这个孩子,即将面临破碎的家庭,一定很难过吧。
  我想过原谅郝扬。相识十年,恩恩义义,岂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。他给了我太多的东西,跟那些东西相比,肉体的背叛似乎并不算什么。我真的可以原谅他的。可我还是选择了离婚。
 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。过往的一切,铸就了我的骨血。我的自卑,我的怯弱,我对命运的抗争,和我终生都在寻求的安全感。我费尽力气,用了半生时间,才终于获得救赎和安宁,成为一个昂头挺胸,走在川流人群中的平凡女人。我不愿意为了一点温存,再度回到无穷无尽的噩梦中。
  我想起从前隔壁房间里,那个喝醉了酒就殴打妻子的男人。他在清醒时,无数次哭着问妻子疼不疼,可每当醉了酒,他就会变成魔鬼,拽住她的头发问道:“你是不是偷人了?”难的不是原谅,难的是遗忘。我做不到遗忘。
  郝扬说:“我早就猜到了,换了别的女人,或许还有继续的可能,但你不会,你太无情了。”我苦涩地笑了笑,又或许没有笑出来,面颊的肌肉僵硬得发酸。我爱了十年的男人,给了我那么多快乐和幸福的男人,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。我在48小时里,经历了一道又一道的酷刑,我想过一万种可能,可最后能做出的,依旧只有一种选择。经历过的人才会懂。我曾无限地靠近过光,就一定不会允许自己,坠入黑暗的深渊。
  我们没有财产的纠纷,郝扬还是那个郝扬,天真浪漫,不知金钱可贵。他很爷们地摊了摊手:“你想要什么,就拿走什么吧!”我拿走了一半的资产,还拿走了女儿的抚养权。我们仅仅花了48小时,就达成了离婚协议,十年恩义,一刀两断。郝扬说:“我得搬出去了。”他收拾好行李,叫了搬家公司在楼下等,女儿知道爸爸要走了,声嘶力竭地哭泣。她一遍遍地唤我:“妈妈,你留住爸爸呀!你留住爸爸呀!”
  我多想留住郝扬啊。那是我生命的乍见之光,也是我难以割舍的白昼暖阳。可是我不能回头。
  不能回头。回头就是向阳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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